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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入V二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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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農村還沒房產證, 她堅持讓大隊部全體領導和何家族裏德高望重的老人共同簽字畫押,白紙黑字寫明,這套房子是老何叔贈送給她的, 作為包淑英對他多年照顧的感謝。雖然有點牛頭不對馬嘴, 但意思到了, 留下證據就行。

終於,會計的“官位”摟到了, 房子也搶到手了,安然姍姍來遲,走馬上任。

第一天,她燒了兩鍋熱水, 把知青屋裏裏外外打掃個幹凈, 不碰賬本。

第二天, 她又把大炕和窗戶紙給糊了一遍,讓屋裏暖洋洋的, 還是不碰賬本。

到第三天, 一大早的, 大隊部的書記隊長出納民兵隊長婦女主任全體出動,把她堵財務室, “小安啊,姑奶奶餵,你可快點看看賬本, 想想怎麽個填法吧。”

“別是你也沒辦法, 來混吃等死的吧?”婦女主任最喜歡那些膀大腰圓愛勞動的婦女,像安然這種細皮嫩肉的她見一個討厭一個,總覺著她能當上會計就是走的狗屎運。

她酸溜溜的說:“哼,要不是何會計住院了, 哪輪得到你。”山中無老虎,猴子稱霸王。

“何會計什麽時候出院?”

“咦……好像就是今天,估摸著下午就能到家。”人在市醫院,大家夥還沒告訴他,隊裏多了個新“會計”,想想還有點頭疼。

說曹操曹操到,一群人烤著火,聊著天,摸出幾個土豆烤上,整間屋子正香噴噴的時候,何會計來了。“喲,大家都等我呢?對不住對不住,我昨兒就想出院了,是大夫不讓,我這心裏啊,掛著咱們年底盤賬的事兒,是吃不下睡不著,領導人的最高指示我是時刻牢記心中。”

何會計不過三十出頭,濃眉大眼,個頭很高,因為體力十分了得,以前是趕牲口的。孩子間流傳的說法是,他能一個拳頭打死一頭牛,兩頭驢,三只羊,是個厲害角色。前幾年娶了公社總會計的閨女,立馬就從趕牲口的給一步登天當上大隊會計了,小日子過得,那叫一個紅火。

這不,連住院做手術那都是媳婦兒跟著住市裏招待所的。“我家那娘們不願回家,說招待所的炕又軟又暖和,我呀,還是喜歡咱們農村的土炕,也沒覺著一塊五的招待所有啥稀罕的……”一面說,還一面覷著安然。

這個全隊最漂亮的小媳婦他早就註意到了,聽說丈夫是知青,偷偷跑回城了,留下她帶著個拖油瓶,以後想要再嫁也找不著啥好人家了。

安然可沒時間聽他凡爾賽,她給姜書記使個眼色。

姜書記帶著沈痛的心情道:“小何啊,我要告訴你個事兒,你做好思想準備。”

“沒事,書記您說,我這一顆紅心向太陽,再大的事兒我都能扛住。”雙手拍胸,哐哐哐。

“你克扣的1856斤糧食,昨兒孔南風縣長已經查出來了,是我一力擔保下來,公社限你三天之內把糧食補上,不然得槍斃……”老頭兒臉本來就黑,又沒背語錄,他只有遇到事態嚴重的時候才會忘記背語錄。

何會計臉一白,幾乎是跳起來反駁:“可那不是我一個人吃的啊,憑啥槍斃我一人,還有……還有……”他眼珠子一動,發現不對勁。

按理來說,他是何家人,保他的應該是隊長,而不是一直看不慣他們何家人的書記。“隊長,這是真的嗎?”

都到這份上了,誰要還沒看出來誰就是瞎子。隊長往他臉上“呸”了一口痰:“你幹的好事,臉都讓你丟光了!”

“不是,隊長,我沒有啊,賬目咋就不對了它?這賬可是姜出納跟我一起對的,要不對他也跑不了。”

“我日你祖宗,你他媽還想害老子!”姜德良跳過去,沖他臉上一拳。“我就說每次盤賬的時候你要麽裝頭疼,要麽裝拉屎,讓我一個人點,我哪點得清啊我。”

每次隨便簽個名這賬就算盤完了。

姜德良其實也覺著心裏不踏實,跟他二爸說過,他二爸又給隊長說,何隊長每次都答應得好好的,拍著胸脯保證會教育何會計,結果呢?滾雪球越滾越大。

倆人頓時撕打起來,婦女主任也被這巨大數額給嚇到了,不敢上前。

安然知道,會計和出納是一個企業或單位掌管“保險箱”鑰匙的人,一旦財務出問題,首先就得從他們身上下手。本來這年代會計出納分得沒這麽清,一般集體有其中一個就行了,小海燕這是姜何兩大姓鬥法的結果。

而姜出納老實巴交,何會計是唯一合理的懷疑對象。他事先肯定計劃好怎麽對抗調查,安然只能讓姜書記詐他一詐。

果然,心裏有鬼的人,是不經詐的。

沒一會兒,來了幾個民兵,把何會計一捆,扔墻角去。

“叔……”

“滾一邊去,別叫我叔,社員選你當會計不是讓你來吃好處的,趕緊老實交代,貪汙的糧食都在哪兒。”

“就是,坦白從寬,既然都承認了,那就招吧。”

他兩只小眼睛滴流一轉,幹脆也不裝了,“我知道你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把窟窿補上,這樣吧,如果你們放了我,保證不追究這事,我就告訴你們。”

幾人對視一眼,可真被他說到心坎上了。

賬目可以修改,實物卻不行,那是實打實得過秤的,少一斤也不行。

“這樣吧,你們先給我松開,我回家去吃個飯,剛出院,又坐了半天拖拉機,人還餓著呢。”他居然死皮賴臉的命令起別人來。

“要不咱們還是……畢竟,他貪汙是咱們內部事務,關起門來該教訓教訓,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糧食,能補多少是多少。”何隊長果然松動了。

“看看,還是我叔顧大局。”

安然冷笑:“你不說,我也知道在哪兒。”

“在哪兒?”所有人異口同聲。

安然指了指隊長,似笑非笑。

“小安同志你別胡說,我可沒跟他分贓!”隊長像踩到屎似的,一蹦三尺高,臉都給嚇白了。

“這不能吧,小安你想好再說。”姜書記也覺著難以置信。

老對頭雖然不怎麽樣,但貪兩千斤糧食應該還不至於。因為丟的是粗糧,苞谷紅薯燕麥這些,戰時是救命的,可平時大家都不怎麽愛吃。畢竟,何隊長兒子在縣城供銷聯合社上班,兒媳也在肉聯廠,全是肥得流油的單位,還不至於稀罕這兩口粗糧。

“我沒說你,我說的是糧食在你家。”

“我們家怎麽會有他貪汙的糧食,這不還是胡說嘛。”

安然冷了臉,“上次從何瘸子家收繳的糧食,你一沒上賬,二沒上繳公社,不在你家能去哪兒?”

四姥爺家搜出來的全是白花花的細糧,當時大家忙著打那一家子過街老鼠,他悄悄讓人扛回自個兒家,名義是先找個地方保存著,其實就這麽陰下來了。

何隊長這才偃旗息鼓,動了動嘴唇:“我這不是給忙忘了嘛,糧食一斤沒少還放著呢,待會兒叫幾個民兵去扛過來就是。”想了想,“可那些都是細糧,不是粗糧啊。”

“不會換嗎?我聽說一斤細糧能換三到五斤粗糧,這麽一轉手,臟糧食就洗幹凈了。”就跟後世的洗黑錢交易一樣,轉個圈,漂白一下就好了。

“可怎麽他貪的糧食會出現在何瘸子家?”這才是眾人想不通的地方。

安然冷笑:“這得問他,對杜鵑做了什麽。”

“什麽杜鵑黃鸝的,你別胡說。”何會計雖然還在反駁,可底氣已經明顯不足,身子也在不斷的往後縮。

“我們現在就可以把何瘸子叫來,讓他給咱們說說他都看見過什麽,以至於讓你心甘情願的給他輸送兩千斤糧食……封口。”

眾人一楞,他貪汙的糧食,給了何瘸子?

所有人都糊塗了,能讓他出這麽大封口費的,到底是多麽見不得人的事,莫非……應該不是,怎麽會有人對個傻女子那樣呢,姜書記搖頭,打消腦袋裏那惡心的猜想。

可事實就是如此。何會計娶了公社會計的閨女,多看別的女人一眼,回家就得挨撓,有時候連面子也不給,當著全體社員的面又打又罵,這種被壓制的極端自卑的人,當面對比自己弱小的,完全無反抗之力的對象,頓時誘發了他心底的惡魔。

他借用職務之便,家裏不缺吃的,每次欺負完傻杜鵑,就用一點點吃的哄騙她,讓她別往外說。可他不知道,傻杜鵑不僅分享了餅子,還把事情告訴了自己的“兒子”。

鐵蛋也只不過四五歲的小孩子,只能隱約感覺到他對她做的應該是不太好的事,具體有多不好他們也不知道。能打死一頭牛的成年人,他們也惹不起。

他這麽三番五次或上門,或哄騙杜鵑出門,住在杜鵑家隔壁的何瘸子,很快發現不對勁,跟蹤了他們,或許還留下了把柄,並趁機索要封口費。

***

所有人都震驚了,沒人能想到,真相居然是這麽駭人聽聞。男人們哪家沒個姐妹妻女孫女的?這樣的事要發生在他們家裏,殺人的心都有了。

婦女主任是個很彪悍的人,“嗷”一嗓子,直接騎何會計身上,把他臉抓花了,拉都拉不住。

對,她是彪悍,是挺看不慣安然這樣的女同志,可她首先是個女人!“杜鵑她是個傻子啊,男人和兒子都死了,你怎麽下得了手?”

欺負完也就罷了,他還眼睜睜看著杜鵑流產,大出血等錢救命,他幾塊看病錢都不願給,任由他們一家子苦求鄰居無果後,絕望等死……這些秘聞只有婦女們知道。

隊裏的意思是,要召集全體社員,公開批鬥他的惡行,安然給否決了,只讓民兵去報案,“不能去公社,要去市裏,找一位叫嚴厲安的公安,記住了嗎?”

要弄死人渣,就必須一鼓作氣,安然可不想夜長夢多。

感謝這年代對管轄片區和職權範圍劃分還不是很嚴格,嚴厲安帶著七八個配槍公安來得很快,來了問清楚誰是何會計,先讓他吃幾個大馬腳再上手銬。

貪汙那麽多糧食本就是重罪,更別說還有那麽喪心病狂的惡行,直接押回陽城市,從嚴從快處理,也就幾天吧,消息傳回來,說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,日期是正月十二。

哪怕何家人和老丈人想保他也保不了,這事人證有倆,物證也分別在姜德寶家和何家搜到了,影響惡劣,讓人恨得牙癢癢,死刑板上釘釘。

消息傳回來的當天,安然抱著小貓蛋親了又親,“寶,媽媽的乖寶。”

小丫頭被她親得癢癢,咯吱咯吱笑個不停,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,忽然就叫了一聲“媽媽”。

安然又驚又喜,眼淚花都出來了,不得不承認,養育孩子的過程中,一直是她在單方面輸出,終於在她瘋狂輸出了大半年後,這只只會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貓蛋她居然給了回應,能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激動的呢?

“寶你叫啥,你再叫一遍好不好?”

小貓蛋鼓著紅嘟嘟的嘴巴,“木——mua——”

“來,跟著媽媽說,媽——媽。”

“木——mua——”空氣裏彌漫的都是她的口水小泡泡。

行吧,安然徹底放棄,也不勉強她,大多數孩子也是七八個月才會叫媽媽的,她閨女這樣已經很不錯啦!

***

“小安同志在嗎?”姜書記背著手,沒有再背語錄,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天了,可他心裏一直有個疑惑,“當時,你為什麽不讓我們公開批鬥他?”

畢竟,這樣更有警示意義。

安然親了親正努力學叫媽媽的小貓蛋,“我有兩個考慮,一面是怕杜鵑的父母接受不了,做出不理智的事來……畢竟,那樣的人渣應該挨法律的子彈,不該再毀了姜德寶的人生。”也怕看見過真相的鐵蛋留下終生難忘的心理陰影。

另一面嘛,更怕模仿效應,消息一旦傳出去,不僅小海燕村,還有十裏八鄉這麽多村子,誰知道裏頭還會不會隱藏著反社會人格,一旦出現哪怕一件模仿案件,都是她無法接受的。

這年代醫療條件有限,幾乎每個村都有那麽三四個智力障礙的女孩。

她安然,唯願天下女孩健康平安,哪怕平庸,哪怕無趣,也要健康平安的長大。春天的暖風,夏天的西瓜,秋天的稻田,還有冬天的雪花,這個世界還有許許多多美好等著她們。

她終於知道,上天讓她重生的意義,不僅是守護小貓蛋,還有千千萬萬跟她一樣的女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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